近日，钟南山院士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此时我国也处于冬季流感高发期，近期出现发热的原因不单纯是感染新冠，也有不少是流感，有少数人可能是双重感染。不仅如此，早在今年 8 月，中疾控专家就曾研判，今年秋冬季可能出现流感和新冠肺炎叠加流行的风险。

新冠和流感的叠加流行，会给疫情带来哪些变化？双重感染，又会给患者造成怎样的影响？

新冠+流感：今冬叠加流行风险高

不同于我们常说的、症状较轻的感冒，流行性感冒（influenza，流感）是一种由流感病毒引起的急性呼吸道传染病，由于流感病毒抗原性易变，传播迅速，因此每年可引起季节性流行，容易在学校、托幼机构和养老院等人群聚集的场所发生暴发疫情。

每年，季节性流感流行在全球可导致 6500 万～1.9 亿人感染，并导致 300～500 万重症病例和 29～65 万呼吸道疾病相关死亡。其中孕妇、婴幼儿、老年人和慢性基础疾病患者等高危人群，出现严重疾病和死亡的风险较高。

而在今年，新冠流感叠加流行的趋势在欧洲等国已经呈现出较为严峻的态势。据德国媒体 12 月 20 日报道，德国 Robert Koch 研究所监测到，今年冬季开始的感染浪潮中，新冠病毒只发挥了次要作用，在最近几周的样本分析中超过一半可以检测到流感病毒。

从 WHO 监测数据可以看到，截至 2022 年 12 月 26 日，流感病毒的流行在今冬有显著增长，新冠流感叠加流行的趋势十分明显。

2020 年，来自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一项建模研究指出，保持社交距离等新冠疫情的非药物干预措施（NPI）在减少新冠传播的同时，也减少了流感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RSV）的传播，但同时，NPI 也会导致人群中对流感和 RSV 病毒易感的群体比例累计上升，因此，在长期实施 NPI 后，可能会面临流感和 RSV 大规模流行的风险。[2]

2022 年 8 月，中国疾控中心病毒学首席专家董小平在发布会上表示，今年夏天，我国南方已经出现了 A（H3N2）亚型流感病毒的流行高峰，今年秋冬季出现较高水平的流感流行风险偏高。

董小平指出，2020～2021 年度，我国流感呈低水平的流行状态，这是由于采取了相对比较严格的公共卫生措施来预防新冠，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长期的低水平流行，自然感染的人群比例就会偏低，加上我国流感疫苗的接种一直处于比较低的状态，所以在人群当中对流感病毒预存的免疫力肯定会有所下降。

中国医药教育学会名誉会长、著名呼吸病专家刘又宁教授认为，今冬的流感流行情况，取决于流感疫苗接种的情况。「如果高危人群的流感疫苗接种足够，流感的发病就不会很多。另外，流感和新冠的预防措施几乎是同样的，保持社交距离、勤洗手佩戴口罩等等，新冠以来大家基本上都养成了这样的防护习惯，这几年流感的发病率较往年来说还是较少。」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呼吸和危重症医学科主任王广发教授同样表示，今冬流感疫情情况可能受到疫情管控措施调整的影响。「今冬出现流感流行的风险还是比较高的。冬季本身也是流感高发的季节，虽然现在大家还戴着口罩，但人群聚集比过去要更频繁了，这对于新冠、流感这类传染性疾病来说，提供了在人群中传播的有利条件。」

「这两年我们采取的很多措施在控制新冠疫情的同时，也把流感一起控制住了，这当然是好事。但我们也需要看到，对整体人群而言，由于流感的流行减少，人群整体对流感的抗体水平是偏低的，随着我们社会面活动的放开，流感可能趁虚而入，引起流行。」王广发教授说。

双重感染：可能引起更严重后果

在两种病毒的叠加流行趋势下，是否会出现一个人同时感染两种毒株的情况？合并感染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一项来自武汉大学病毒学国家重点实验室的研究认为，感染流感病毒可能会显著促进新冠病毒的感染。

研究团队首先用新冠假病毒和活病毒分别与流感病毒（H1N1 型、H3N2 型、乙型流感病毒）共感染人 ACE2 转基因小鼠，发现流感的单独感染会引起 ACE2 表达水平轻微上调（2～3倍），但流感与新冠共感染则会强烈上调 ACE2 表达水平（约 20 倍）。研究认为，流感病毒感染通过启动 ACE2 的表达并促进其后的加速表达过程，从而加重新冠病毒的感染。

同时，研究还发现，在新冠病毒受体人 ACE2 转基因小鼠中，流感与新冠病毒共感染会引起更严重的肺部病理损伤和更高的新冠病毒载量——这也意味着可能导致更为严重的疾病。[5]

不过，研究认为，其它常见的呼吸道病毒如副流感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鼻病毒等暂不具备促进新冠病毒感染的能力。

那么，真实世界的情况究竟如何？

在疫情早期，一项来自武汉的研究回顾性分析了 2020 年 1 月 28 日至 2020 年 3 月 24 日在武汉同济医院接受治疗的 213 名新冠患者的情况，其中 97 名患者（45.5%）的抗甲型流感病毒免疫球蛋白 M 抗体检测呈阳性。研究还认为，合并感染新冠+流感的患者的临床情况与症状模式和只感染新冠的患者相似。[3]

另一项来自广州的研究则认为，合并感染主要影响年龄较大的人群，并且与较差的临床结果相关。

研究纳入了来自广州市第八人民医院的 505 名患者，其中 220 人为 H1N1 流感感染，249 人为新冠感染，合并感染新冠+流感的 36 人。在新冠住院患者中， H1N1 流感合并感染的比例为 12.6%（36/285）。结果发现，与单一感染相比，合并感染发生急性肾损伤、急性心力衰竭、继发性细菌感染、多叶浸润和入住 ICU 的概率增加。在成年住院患者中，合并感染比这两种病毒的单一感染引起的疾病更严重。[3]

2022 年 4 月，一项来自英国的研究刊载于柳叶刀。研究调查了 2020 年 2 月 6 日至 2021 年 12 月 8 日期间在英国住院的 6965 名新冠患者情况，其中 583 例（8.4%）患者检测到呼吸道病毒合并感染：其中 227 例患者合并感染流感病毒，220 例患者合并感染 RSV，136 例患者合并感染腺病毒。

研究进一步发现，与单一的新冠感染相比，合并感染流感病毒与接受有创机械通气的概率增加有关。同时，新冠与流感病毒和腺病毒合并感染均与死亡概率的增加显著相关。[4]

需要注意的是，上述回顾性分析研究多选取自新冠住院患者，而这些患者一般疾病程度较为严重，或属于新冠易感人群，不能完全代表普通群体的合并感染概率和疾病发展情况。

「在北京的少数病例中，我们确实已经观察到了新冠和流感同时感染的情况。」王广发教授说。「合并感染可能会导致患者的病情更严重，那么在这种时候，只对患者进行单纯的新冠治疗可能是不够的，我们的临床救治的策略也要有所转变，针对具体的感染情况进行有效的抗病毒治疗，来降低重症、死亡的发生概率。」

「感染了新冠或流感病毒后，人体免疫力下降，在这段时间有可能出现合并感染的情况。」刘又宁教授说，「但这个问题需要辩证地看待，一般来说，感染了新冠的患者都处于严格的防护状态，或居家隔离极少接触外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定程度上也能预防流感。」

刘又宁教授同时指出，对于流感的预防，依然要注意疫苗的接种，这对于人群中老年人、儿童等易感人群能够提供重要保护。

王广发教授表示，新冠流感的叠加流行是未来值得持续关注的动向。

「整体来看，目前观察到合并感染的病例并不多，这是因为流感也受到新冠防护措施的影响，它的传播能力也不及新冠。」王广发教授说，「但是，它有可能隐藏在新冠病人中，导致重症病例的出现，因此需要提高警惕，适时进行病原学的监测和调查，看当下流感的发生情况，以及随着时间推移，流感的趋势是否会有所增加。一旦有上升的趋势，要及时发出预警，让我们的医疗机构能够及时做好准备。」（策划：z_popeye｜监制：gyouza）

致谢：本文经 中国医药教育学会名誉会长、著名呼吸病专家 刘又宁 教授、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呼吸和危重症医学科主任 王广发 教授 专业审核

题图来源：人民视觉

参考资料：

[1]https://cdn.who.int/media/docs/default-source/influenza/influenza-updates/2022/2022_12_26_surveillance_update_435.pdf?sfvrsn=549d2de_1&download=true

[2]https://www.pnas.org/doi/10.1073/pnas.2013182117

[3]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8013771/

[4]https://www.thelancet.com/journals/lancet/article/PIIS0140-6736(22)00383-X/fulltext